（撰稿：赵健 摄影：劳毅力）

2017年2月26日，上海国家会计学院举办了以“2017年宏观经济形势展望”为主题的论坛。此次论坛由当代经济学基金会理事长、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名誉所长、中国首席经济学家论坛主席夏斌教授主讲，并得到了上海北外滩金融研究院的支持。

“从2008年开始，我们就不断预测明年将是经济运行最困难的一年，但一年年过去，似乎“明年”一直是最困难的那一年。房地产问题、债务问题、资产泡沫问题，“黑天鹅”事件层出不穷，面对扑朔迷离的经济发展态势，我们要如何认识整个国内、国际经济环境，做出应对呢？”论坛主持人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党委书记、院长李扣庆教授抛出了一系列大家关心的问题。

曾经：飞速发展 超级繁荣

“中国近十几年的发展实在太快，用外国经济学者语言讲，是人类经济史上前所未有的13多亿人口连续30多年年均9.8的增长，这是人类的经济奇迹。”夏斌参事说。

从曲线图上看，经历了三个大周期。从人均国民收入来看，真正的发展是第三阶段，第一阶段是1.1倍（1978-1991年），第二阶段增长1.9倍（1992年-2001年），第三阶段一下涨到3.9倍（2002年-2016年）。中国的GDP2016年刚刚突破70万亿，对2016年全球经济增长贡献度超过30%，已持续了从2009年以来的世界第一纪录。从宏观经济总量看中国已是全球经济实实在在的增长引擎，是世界经济最大的推动力量。

中国经济奇迹产生原因

长达十年的经济奇迹，得益于中国人口红利和改革红利，这是中国经济飞速发展的内部因素。而本世纪初的美国宏观政策失误，特别是2000年互联网泡沫和其后的房市泡沫，制造了世界第一大国“寅吃卯粮”的超大消费市场，为中国经济曾经的“超级繁荣”提供了空前的外部需求。

未来趋势：增速下滑

夏斌参事认为，未来中国的经济必然是下滑的趋势，这不是周期的问题，是中国内在结构调整决定的，以出口投资为主导的发展方式，必然不可持续。如果看不到这一点，采取相反的政策，只能埋藏新的隐患。从中央政府到地方政府，从市场到投资者，都必须保持清醒的认知。他认为当今中国经济内、外部环境都已经发生了彻底改变，“高速增长”不可持续，经济调整是中国经济发展的必然。

首先，全球经济没有恢复，特别是特朗普的贸易保护主义带来的麻烦，出口放缓的状况不会反弹。居民消费提高缓慢，如何真正提高居民的消费率，这是结构调整、扩大内需的战略性调整的艰巨任务。投资也不可能维持高增长。

调整：美国得病 中国吃药

美国得病，中国吃药过多，中国货币供应量（M2）急速扩张。从1953-2008年，55年间M2增长47.5万亿；2009-2012年，4年间M2增长50万亿；2013-2015年，3年间M2增长57.5万亿。整个中国的货币供应量100多万亿是8年多干的。

而当前，国民经济调整转型正处在关键的时期。在经济增速下行过程中，经济萎靡，出口减少，消费增长缓慢，制造业产能过剩、投资减少，企业的销售收入和利润都会下降。随着企业营收下降，金融机构发放的贷款和融资，也可能出现不同程度的本息偿还困难。

在调整转型过程中，除了会出现一批企业减产、破产，工人失业增加的压力外，金融机构将出现大量的坏账和资本损失，这是必然的，是市场经济的内在逻辑。

中长期而言，中国依然具有增长潜力，高储蓄率、人口优势与大市场、城乡差距；6.5%仍是大国经济体中绝对的高增长；中高速增长意味着逐步解决自身问题提供了财力支撑。

系统性风险的爆发及其传导

夏斌参事认为，面对全球范围内的结构大调整，必须首先摆正心态，要充分认识到调整的必然性。要认识到，调整意味着速度下降，意味着破产、失业增多，意味着金融风险要暴露。同时我们要坚守“底线思维”，既要防止大范围的失业浪潮，又要做好防范系统性风险爆发的各种准备。

那么，如何防止经济崩盘？首先，央行采要取措施，想尽办法保住大银行的流动性。第二，一旦出现市场上房地产抵押物大幅度贬值，可以宣布采取紧急会计原则，或者央行马上动手，直接到市场上购买资产，稳住价格。第三，提出扩大赤字的财政政策。第四，其他结构性政策，包括国企、金融改革和三农改革。

夏斌参事认为，中央的决策应该守住两条底线：第一，坚决不发生全国性、系统性的金融性风险；第二，不能出现整个社会接受不了的高失业率。

调整转型：2017年的经济形势

夏斌参事指出,2017年经济调整转型的逻辑没有变。尽管经济形势出现了好的趋势，新旧动能转化，产业结构、利润结构、投资结构等很多方面都向好的方面转化。从消费总额来说，经济增长速度虽然在不停下降，但社会零售总额在稳步上升。尽管这一两年抓供给侧改革，产业结构调整，新旧动能也在转化，但今年在钢铁、煤炭去产能仍有压力。中国这样的大国，这些问题短期内是无法调整解决的。

成功的标志

第一：消费市场很关键。中国以后的增长主体就是消费，格局形成了，中国经济就增长稳定了。这并非是不要投资、出口，回观历史，1900年前后的美国经济结构，出口在当时的份额也很高。但是中国要转型成功必须靠国内消费，原来高增长的出口模式是坚持不下去的。能不能提高且稳住大国的消费水平，是中国转型成功的跟本。

第二：买房是为了住的。能否基本形成房地产市场以消费为导向，而非以资产市场为导向的局面，是本轮经济调整和转型成功的重要标准。

第三：看货币政策和货币供应能否成为常态。夏斌认为M2的增长在未来两三年内不跌到10%左右，中国经济调整转型不能成功。有些企业会死掉，有些企业会发展，这种情况正常。

2017年需要重点关注

第一，黑天鹅。不靠谱的特朗普，是一个肥胖的大黑天鹅。法国、德国、意大利、荷兰选举全是同一个类型的黑天鹅。中国要高举改革开放的旗帜，全球化的旗帜。这个局面对中国经济来说影响还不能确定，现在只能以静制动，后发制人。

第二：人民币汇率预期表现。这个问题实际上反映的是中国企业对于中国经济增长和稳定的预期，对国内国际改革和市场出新的预期。夏斌认为，中国经济增长的长期发展逻辑很好，经过三十多年的积累，已经形成巨大的市场，东西部差距大，有超大的投资需求，中国是个高储蓄的国家，有多年培训的劳动力，保持5%的增长没问题。但他也说，时间上长期是由一个一个短期组成的，短期过不去，长期都将死去。当前中央国务院要关注引导市场预期，及时出台引导市场预期的改革措施和化解风险的措施。

第三：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中央经济工作会议明确了2017年中国楼市发展方向，强调“房子是用来住的，不是用来炒的”。也就是说房地产长效机制的建立是围绕消费品为导向，要削弱其金融资产属性。这些问题又会衍生税收问题、人地挂钩的城市土地供应问题、地方政府的土地财政问题、第二套、第三套的贷款政策问题等等。今年中央在对房地产问题上要出政策的话，要下决心处置一批风险点，那么房市的拨乱反正，是否会对经济稳定带来冲击？

第四：中央经济工作会议上提出了稳中求进，是当前经济工作的总基调。既要确保经济运行的基本稳定，又要在关键领域有所进取。所谓关键领域，包括下决心暴露出的一批风险点，比如P2P互联网金融，银行市场的各类非法交易所、各类投资贷款公司。如果处理不好，会对当下经济稳定带来不可轻视的负面影响。要看懂中国2017年的经济运行，逻辑没变，系统性风险必须关注。

当前的工作

在美国经济危机以后，中国经济增速放缓，必然带来中国结构调整，大量货币风险可能暴露。夏斌认为：

第一，中国不会发生美国式的金融危机。美国金融危机中有一大批银行倒闭破产，这种情况中国不会发生。

第二，中国已经存在系统性风险的隐患。这些问题没有爆发的原因是我们的货币政策在兜底，中央想尽办法稳定银行的体系，没让有些企业倒闭破产，失业率没有提高。

第三，如果不真改革，温水煮青蛙，30多年老百姓积累的财富会被慢慢清除。这些问题总要解决。

第四，改革的重点要紧紧咬住主要的困难和障碍。首先，是国家要保证社会稳定；其次，就是国企改革，人员市场化，鼓励竞争；第三，三农的改革，核心问题是想尽办法保证13亿农民有粮吃的底线，解决城镇化率，解决广大农村的贫困状况;第四，民营企业的预期和投资积极性，保护合理的私有产权。

最后，夏斌参事强调，在党的十八大提出的增长速度问题上，要实事求是，过于强调增速，容易在实际工作中间出现被动。应当结合当前及未来国际和国内政治新因素、新态势，对中国经济增长速度保持实事求是的态度，对减速多一点容忍。如果能依据我国GDP增速纲举目张的要求，对十八大提出的增速问题在适当的时候进行弹性解释，中国的经济会更合理，更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