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数字经济加速发展，数字化转型不仅推动企业在业务、流程等方面全面变革，也对企业会计人才的培养提出了新要求。今天我们邀请到科大讯飞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兼财务总监段大为、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刘勤教授、重庆理工大学云会计大数据智能研究所所长程平教授，来到圆桌论坛，与大家一起交流、分享数字化管理会计人才培养的理论与实践。主持人是上海财大的教授潘飞。

　　企业现在需要什么样的会计人才 

　　首先，企业现在需要什么样的会计人才，是管理型还是创新型？请三位专家从不同的角度谈谈你们的体会与看法。

　　段大为：从国际竞争的现实、从中国社会经济发展的未来看，企业需要的会计人才是通才，即管理和创新兼备的人才。 

　　《三国演义》中草船借箭一节，鲁肃与诸葛亮讨论什么是“将”才，鲁肃讲为将者，要能够把兵书战策谙熟于胸，这讲的是专才；诸葛亮讲，“为将而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是庸才也”，他讲的是以专才为基础的通才。 

　

　　大企业的CFO必须是通才，而且是以专才为基础的通才。根据工作内容、职责及个人能力类型和天赋，团队可以有分工：有些岗位侧重于管理，维护正常运营；有些岗位侧重于创新，研究解决新情况、新问题。要坚持岗位轮换，坚持团队人才培养的全面发展，才能既培养普通的专才，又培养稀缺的通才。 

　　关于管理型和创新型人才的定义，我们可以分别理解为“守成”和“创造”。其实，守成和创造并不是割裂和对立的，反而是所有管理工作的两个基本点，好比一阴一阳，阴阳平衡，才能做到攻守兼备。 

　　会计人才的工作任务，从大的范畴上看，既有常规的、程式化的工作任务和职责，也有遇到新环境、新情况后需要解决的新问题。执行好常规的、程式化的工作内容，也并不意味着仅靠墨守成规就能做到称职胜任，也需要持续的创新，才能实现更高的效率和更好的效果。同样，遇到新问题，解决问题需要有创新的办法，同时任何创新的办法也都要遵循财务会计管理“谨慎性”“合规性”等基本原则。因此，管理型和创新型的会计人才，从企业财务会计管理的整体角度看，是辩证统一的关系；从具体的任务分解看，是分工合作的关系。 

　　刘勤：企业需要什么样的会计人才与它所处的行业、企业规模、当前的会计管理水平以及企业对会计工作的要求密切相关，一般而言，企业既需要管理型会计人才，又需要创新型会计人才。 

　　管理型会计人才主要负责企业的财务管理和报告，确保企业遵守法律法规和财务准则，做好财务核算和预算，优化资金管理和风险控制等。而创新型会计人才主要负责企业的财务战略规划和创新管理，为企业提供财务分析和决策支持，挖掘财务数据的潜在价值，促进企业财务信息化和数字化转型等。 

　　不同的行业对这两类人才的需求可能会存在差异。例如，相对而言，制造业和商贸业的企业更需要管理型会计人才，用于帮助企业有效地处理大量的财务数据和交易，控制成本和现金流量，做好税务申报工作和遵守法律法规；而科技和创新型行业的企业，则更需要创新型会计人才，帮助企业利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技术，挖掘财务数据的价值，提供战略规划和决策支持，促进企业数字化转型和创新发展。 

　　另外，需要什么样的人才还与企业所面临的市场竞争程度有关系。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企业需要更具创新性和敏捷性的人才，才能立于不败之地。因此，企业需要更多的创新型会计人才，利用财务数据为企业提供有效的战略决策支持，帮助企业不断创新，开发新产品和服务，提高市场竞争力。同时，在激烈的市场竞争环境中，企业也需要更具有管理能力的会计人才，能够有效地管理和控制成本与现金流量，保证企业的财务健康和稳定性，以更好地应对市场的波动和风险。 

　　此外，企业需要的会计人才类型还与企业管理层的特质有关，如果企业的最高层管理者更关注企业的长期战略规划和创新发展，那么会计人才的需求更倾向于创新型人才。这些人才需要具备创新思维和商业洞察力，能够利用财务数据为企业提供有效的战略决策支持。相反，如果企业的最高层管理者更关注企业的财务稳健和风险控制，那么会计人才的需求更倾向于管理型人才。这些人才需要具备扎实的会计和财务基础知识，能够有效地管理和控制企业的成本和现金流量，保证企业的财务稳健和稳定性。 

　　程平：第一，企业产业数字化转型需要掌握数字化技术的创新型会计人才。党的二十大报告提出：“加快发展数字经济，促进数字经济和实体经济深度融合。”这是抓住世界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机遇、抢占未来发展制高点的客观要求和有力举措。数字经济通过新技术、新要素、新业态等有效促进实体经济增长，正在成为重组全球要素资源、重塑全球经济结构、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力量。数字经济是选择，更是必然，是企业高质量发展的“新引擎”。数字经济发展为实现企业高质量发展和中国式现代化提供了坚实的数字基础。当前，企业产业数字化的大幕才拉开不久，数字化技术向各个行业全面渗透，数字技术和数字经济在促进创新、降本增效、深化分工等方面将发挥越来越大的作用。在数字经济和数字化技术应用背景下，企业会计的工作，从技术上来看，它将是云计算、大数据、人工智能、RPA、区块链等数字化技术的融合应用；从工作内容上来看，它将是业务、财务、税务、资金的高度融合；从工作目标来看，财务依从业务，财务融入业务，它是企业基于数字化技术进行创新，实现产业数字化转型的重要支撑。这些要求对会计人员的能力和素质提出了新的挑战，掌握数字化技术的创新型会计人成为数字经济时代会计人转型的必由之路。 

　　第二，企业高质量发展需要掌握数字化技术的管理型会计人才。党的十九届五中全会明确将“高质量发展”作为“十四五”时期经济社会发展的重要指导思想之一。党的二十大报告指出：“高质量发展是全面建设社会主义现代化国家的首要任务。”从企业经营层面来理解，高质量发展包括一流竞争力、质量的可靠性与持续创新、品牌的影响力以及先进的质量管理理念与方法等。具体体现为企业是行业发展和变革的引领者，在技术创新、制度创新、商业模式创新、管理创新等方面要走在前面，其产业培育与孵化要能前瞻性地把握行业趋势，具有导向性和指引性，保持产品质量的可靠性与持续创新，具有品牌影响力，拥有先进的质量管理方法和技术基础。 

　　传统的财务会计人员往往将大部分时间耗费在会计核算工作上，只是被动地在经营业务发生后，取得或编制原始凭证，审核原始凭证，填制记账凭证，审核记账凭证，登记会计账簿，登记总账试算平衡，对账结账一直到编制会计报告。随着机器人流程自动化（RPA）、人工智能等数字化技术的运用，它可以将操作过程烦琐、消耗时间长，但是规则较为明确的基础性财务工作更为高效地完成，使企业的财务职能重心发生转移，会计人员可以利用机器人分析得到更准确的数据，更好地进行计划、预测、决策、控制、评价等管理控制，使长期处于财务会计岗位的人员不再局限于报账、记账、算账，可以更多地参与到事前编制、事中控制、事后分析和考核的管理会计职能工作中。这样会计核算职能工作不断被弱化，会计管理与决策职能工作不断得到加强，财务的目标转变成为企业经营管理和提高经济效益服务。这些因素就决定了企业的高质量发展需要掌握数字化技术的管理型会计人才。 

　　管理会计如何帮助企业实现价值创造功能 

　　数字化时代管理型会计人才和创新型会计人才相辅相成，不可或缺。那么管理会计又如何帮助企业实现价值创造功能的？首先请段总从实务经验的角度，谈谈管理会计究竟如何为企业创造价值，具体体现在哪些方面。 

　　段大为：管理会计为企业创造价值无处不在，做得好、做得到位，既可以发挥全局性、系统性的作用，也可以在一些具体的业务场景创造价值。管理会计帮助企业创造价值，我总结了三个层次。 

　　一是研究解决具体业务点层面的“痛点”问题。例如，科大讯飞参加了很多政府部门的招投标，按要求需要提前缴存投标保证金，招投标结束若干天后才能返还。由于业务量大，这部分资金的管理也比较耗费业务财务人员的时间和精力。后来我们改变了操作办法，与各地各级政府的招投标主管部门协商，同时与相关合作银行合作，逐步采取由银行保函替代投标保证金的办法，并根据政府招投标管理部门的要求，与银行协商拓宽保函的内容范围，满足业务需求，逐渐增加了保函使用的比重、降低了投标保证金使用的比重，减少了管理工作耗用的人工，提高了资金周转效率。 

　　二是研究解决某一领域商业模式的问题。举例来说，科大讯飞承建的政府项目较多，如大型的人工智能系统集成项目，建设周期长、使用周期更长，且越来越多的地方政府倾向于分期付款或购买服务，因此收款周期相对也比较长。由于投入的成本，包括人工、设备，往往需要在不超过一年的周期内完成，而回款需要在三到五年的时间内实现，因此，从短期看，经营活动现金流无法平衡。但是，客户的资信条件很好，极少出现坏账风险。换言之，短期的流动性有问题，长期的安全性没有问题。为此，我们引入了金融工具“资产证券化”，作为此类业务的拓展模式。通过增加使用该金融工具的环节，一方面实现了经营现金流收入和支出时间结构的对称，为业务的增长提供了资金保障；另一方面，也倒逼合同条款更加规范化、合同履约环节信息更对称。

　　三是解决全局性、系统性的成本控制，提升效率、增强竞争力。在我刚刚加入科大讯飞的时候，曾经犯过一个经验主义的错误，在那一年制定年度预算时，我组织财务和相关业务部门的同事，对公司不同的业务按“本量利”模型进行盈亏平衡点分析。测算了一轮之后，我叫停了这项工作，认识到自己犯了典型的经验主义错误。从传统的管理会计学角度来说，“本量利”模型、盈亏平衡点分析是一个很经典且常用的工具，但我发现，这个工具更适用于制造业。经验数据显示，制造业的制造成本结构“料、工、费”中，通常直接材料占比为85%，直接人工与制造费用合计占比为15%。而在以人的智力劳动为主要成本构成的人工智能行业，人工成本会占成本结构的75%以上。在这样的成本结构下，很难对人工成本分别界定为固定成本和变动成本，并进行有效的“本量利”模型和“盈亏平衡点”分析。即适用于传统制造业的管理会计工具，难以解决以人的智慧劳动为主要成本的新行业、新问题。因此，如何在新产业中对人的智慧劳动进行有管理学实践意义的结构化分类，摸索和总结规律，实现经济学普遍意义上的“边际成本递减”和“规模效益递增”，是我们必须解决的课题。 

　　对此，我们提出建设“三层货架”这一框架。所谓“三层货架”，即指“技术—产品—方案”这三个层次，“技术”是我公司研究院的智慧成果，“产品”是业务部门（business unit）的智慧成果，“方案”是营销和交付环节，根据客户需求交付的最终系统集成方案成果。建立“三层货架”，就是把技术、产品、方案这三个层次的智力成果标准化，以通用性的技术为起点，产品由技术组合而来，方案由产品组合而来。在极大地提高三个层面智力成果标准化水平的同时，建立起了系统的成本信息归集体系、内外部交易机制、针对不同层面和责任群体的绩效考核激励制度等，保证了管理目的的实现。在过去的2022年，我们已经在部分企业集团（business group）和业务部门进行了试点，并取得了明显成效，在总结经验的基础上，今后会在更大范围内进行推广。 

　　以上几个层次，依次递进，影响的范围和深度不同。但从管理会计的共性来看，都应该做到“可量化”“可标准化”，从而实现可复制、可推广的最终目标。 

　　企业如何体现管理会计创造价值的功能 

　　程平：企业如何体现管理会计创造价值的功能，从我们理论研究的角度出发，这个问题的回答涉及企业对管理会计工具方法的选择和管理会计职能的定位。 

　　一方面，企业管理会计价值创造功能的体现离不开最优管理会计工具方法的选择。管理会计涉及的工具方法包括战略管理、全面预算、决策分析、成本控制和责任会计等方面，企业需要根据自己的管理会计定位选择合适的工具方法。 

　　另一方面，企业管理会计价值创造功能的体现离不开管理会计职能的定位。管理会计的职能定位是以成本的发生为基点。管理会计在企业经营活动过程中具备分析过去、控制现在、筹划未来的功能，即管理会计的职能应该包括预测与决策、规划与控制、分析与评价三大职能。企业管理会计职能的定位侧重于管理，从会计角度对企业经营活动进行评价、监督、分析和预测，为决策提供参考意见。

　　管理会计所具有的预测与决策职能主要表现在企业按照其未来的经营目标及其经营方针，考虑现有经济规律的制约选取合理的方法工具对问题进行量化，从而对企业的销售情况、利润水平、成本及经营活动中资金的变动情况进行预测，同时，根据上述预测的内容提出所有可能实现目标的方案，而决策是基于预测，从多种可能的方案中选取最优的方案，然后根据有关的决策目标及与其相关的信息，提出实现决策目标的方案。 

　　管理会计所具有的规划与控制职能是利用一定的管理手段对企业实际的经济活动进行计划，并对其过程施加一定的影响，使其可以依照预定的管理目标进行。在信息化环境下，它主要是通过预算管理信息系统的设置来实现。其中，企业为了对预算的执行情况进行有效的控制，在费用管理岗还设置了专门的审批权限，并对其相关的责任进行了划分。同时，对预算调整的权限也进行了设置，并明确规定了预算可以进行调整的情况。最后，费用管理岗还对预算的情况进行报告，保证了信息快速准确的反馈。综上所述，管理会计规划与控制职能主要是通过预算管理系统来实现的。 

　　管理会计的分析和评价职能主要是针对企业内部的责任单位所具有的责任进行落实和验证，最终进行考核和予以评价。企业主要是通过实施责任会计制度来进行责任方面的考核，通过编制管理会计报告对企业的经营利润、成本费用，以及资产管理所涉及的各项指标进行分析计算，事实上最终的目的还是对各管理部门人员的业绩完成情况及其责任履行情况加以评价。

　　刘勤：第一，改善企业决策的质量。管理会计可以通过分析企业的财务数据和经营情况，为企业提供关键的决策支持，帮助企业制定更明智、更有效的战略决策，提高企业的绩效。如通过对产品线的盈利贡献分析，企业可以了解各个产品线的贡献度，从而制定更为明智的产品发展战略；通过对市场营销成本的分析，企业可以了解不同渠道的效益，从而优化营销策略。 

　　第二，优化资源分配。管理会计可以通过分析企业各项业务的成本和效益，帮助企业实现资源的优化配置，提高生产效率和降低成本，从而提升企业的利润。如通过精细化管理和改进流程，企业可以降低生产成本并提高生产效率；通过减少不必要的开支，企业可以提高资金利用效率。 

　　第三，加强预算管理。管理会计可以帮助企业制定和执行预算，监控企业预算与实际情况的差距，并及时调整和优化预算，保证企业的财务稳健和经营效率。如企业可以通过制定预算来控制支出，并在执行过程中及时发现和解决问题，从而避免出现财务风险。 

　　第四，改进绩效评价。管理会计可以为企业提供准确的绩效评价体系，帮助企业更加客观、科学地评价员工和部门的业绩，并制定更合理的绩效激励方案，提高企业整体绩效水平。如企业可通过制定关键绩效指标（KPI）和绩效考核标准，对员工的表现进行客观评价，并给予相应的激励，从而激发员工的积极性和创造力。 

　　第五，促进企业数字化转型。管理会计可以利用信息技术和数据分析工具，实现企业数字化转型和数据驱动经营，提高企业的智能化水平和竞争力。如企业可以利用数据挖掘和预测分析技术，对市场需求进行分析和预测，从而为企业的产品研发和市场营销提供数据支持；通过建立企业信息系统和数字化流程，企业可以提高信息管理效率和数据的准确性等。 

　　总之，管理会计在企业中的应用可以帮助企业提高决策质量、优化资源分配、加强预算管理、改进绩效评价和促进数字化转型，提升企业的绩效和竞争力，给企业带来重要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