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MPAcc项目李庆琦教授最近为香港信报月刊撰写了一篇今年诺贝尔经济学奖得主奥曼、谢林的简介,此文将在下个月刊登。让我们在这里先睹为快吧。
合作与冲突:2005年诺贝尔经济学奬得主简介
李庆琦,香港中文大学,工商管理学院,决策科学与企业经济系教授
瑞典皇家学院刚于不久前宣布,今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奬由美国的谢林(Thomas C. Schelling)及拥有以色列和美国双重国籍的奥曼(Robert J. Aumann)共同获得。这是继1994年的诺贝尔经济学奬颁给纳什(John Nash)、夏仙义(John Harsanyi)、及施尔登(Reinard Selten)后,再一次由研究博弈(game theory)的经济学家获得此奬。
由于电影及小说《美丽心灵》(A Beautiful Mind)的影向,想必现在有许多人都听过纳什的大名及博弈论这个名词。博弈论,简单的说,是一种分析一群具有「絶对理性」的个体在互动时会产生什么行为及结果的数学工具。虽然同样被视为博弈经济学家,谢林和奥曼两人对博弈的贡献却与纳什、夏仙义、及施尔登等三人不尽相同。后者三人的主要贡献在于将博弈论做为一个经济学研究的方法完备化,使得后人能利用博弈论来分析各种不同类型的经济及社会问题(主要的是所谓的「非合作性博弈」问题),因此可视其为博弈论的「开创者」。而我们则可视谢林为博弈论的「应用者」(事实上他亦自认为如此),他利用严谨的博弈思维方式来分析冲突与对抗的情境。至于奥曼的角色则介乎两者之间,一方面,他是博弈论里的重要一支称为「合作性博弈」问题研究的重要先驱,同时也为这类的研究奠下重要的基础;另一方面,他又利用纳什的均衡关念来分析一群「非合作性博弈」的参与者在什么情况下会产生合作的行为。他们两人之所以得奬,根据诺贝尔奬委员会的说法,乃在于:「目前有关合作与冲突的经济分析几乎完全建立于奥曼与谢林所奠定的基础上」。以下,我们就简单的为大家介绍一下奥曼及谢林两人的研究。
奥曼
以色列虽然无论从人口或土地面积来看都只能算是一个小国家,但在许多领域里的成就,如学术研究、音乐及艺术等,却要让絶大部份的大国相形见拙。两年前(2003年)刚刚才有一位以色列心理学家Kahemann勇夺诺贝尔经济学奬,今年的奬又让奥曼拿了。其实,奥曼在1994年时就得奬呼声甚高,但最后却与大奬擦身而过。当时,大家都认为他可能再也没有机会了,而以色列学术界也因此颇为失落了一阵子。今年的得奬虽然让不少人感到意外,但对奥曼本人和以色列国人而言则絶对是迟来的补偿。
留着一把大胡子,经常一副正统犹太教徒打扮的奥曼,于1930年出生于德国法兰克福。目前是以色列耶路撒冷希伯来大学的教授。他今年得奬的主因在于其有关「合作」问题研究上的杰出贡献。我想这大概有两个意思,一个指的是其在「合作性博弈」问题上的开创性和杰出研究成果;另一个指的是他发现,若一场博弈可以无限次重复时,原本在单局博弈中不可能合作的参与者也会合作。
什么是「合作性博弈」问题呢?假设有一群人(或组织、公司、国家),他们可以独自,或由群体中的一部份人合作组成小联盟,或由所有成员共同合作组成一个大联盟,创造出一些财富。当然,由个人或群体合作所创造出的财富会有所不同。那么合作性博弈问题的研究者所关心的是下列几个问题:
1. 这群人之间会否形成某种联盟?
2. 所形成的联盟是否穏定而不至轻易破裂?
3. 透过联盟所产生的财富如何分配给联盟的成员?
此类「合作性博弈」问题的研究在上个世纪的六、七十年代曾经风行一时,而奥曼絶对是其中的佼佼者。
至于他有关无限次重复博弈可以促成合作行为的发现则很能用来解释一些企业联盟(Cartel)成员的行为。以OPEC(石油输出国家组织)的例子来说,为了维持某个特定的最佳油价水平以获取高于寡头市场(Oligopoly)所能获得的利润,OPEC的每个成员国都有个原油生产的限额。若每个成员国的原油产量都在限额之内,市场上就不会有太多的原油,而油价也就能维持在一定的水平。但若有成员试图超额生产,则油价就有可能因原油充斥市场而下跌,所有的产油国也会因此而受害。经济学家们认为,如果所有的OPEC成员都只生产一次,那么由于成员国之间的不信任(或说絶对理性)将使得OPEC所设定的最佳油价水平难以维持。因为,在设定的油价水平下,每位成员都会试图超额生产,而大家都超额生产的结果则是油价下跌。最后,他们还是只能获得寡头市场的利润。但在无限次生产的情况下(比较接近现实生活的情况),成员们就会愿意合作而各自将原油的产量限制在配额内。这是因为,若有人违规超额生产而被发现时,别人可以在以后的日子里,无限次的处罚违规者(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大家一起受到处罚)。而为了避色遭到无限次的处罚,自然大家就会按协议合作了。
奥曼对经济研究的贡献当然不仅限于以上所述。作为一个数学家,他将严谨的数学导入经济学的研究。他甚至曾经为了经济学的研究而独创了新的数学观念。很多读者可能都知道,有一种数学关系式叫「函数」(function),而某些连续性的函数可以积分。但大概很少读者知道有另外一种数学关系式叫「对应」(correspondence),而「对应」如何积分则从来没有人想过。「对应」这种数学关系式常常出现在博弈问题里。为了解决一个他在研究某经济问题时所遭遇到的问题,奥曼将「对应」的积分观念赋予了正式的定义,而为后来的研究者提供了一个可以遵循的方向。
奥曼虽然一生研究如何「合作」,这个曾经在一场以巴对抗中失去其儿子的杰出学者,对以巴之间的合作前景并不乐观。在一场记者会被问到此话题时,他说:「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了八十年,我看至少还要再持续八十年。我很遗憾的说,我看不出它会何时终止。
谢林
相较于奥曼及目前大部份的主流经济学家,年逾八十的谢林则比较像是一个躺在安乐椅上抽着雪茄烟思考的哲学家。他分析经济问题基本上不用深奥的数学,而是用慎密的逻辑思维。他在1960年出版的名著《冲突的策略》(The Strategy of Confl
在《冲突的策略》中,谢林非常强调「威胁」及「承诺」在对抗的情境中所能起到的作用。他认为具有可信度的威胁及承诺可以有效的「战胜」对手,或防止对手做出一些你所不愿见到的举动。他说:「具有反击能力会让你的对手三思而后行」,「最成功的战争不是一场彻底毁灭对手的战争,而可能是一场从未发生过的战争」。所以,他在书中屡次强调如何透过有效的展示「发动有限度战争的决心」来防止对手做出一些毁灭性的行为。这与我们常说的「不战而屈人之兵」的道理相同。同时,他又精辟的指出,在对立的情况下,自愿放弃一些可以选择的方案,往往可以让自己在对抗中占得上风。比方说,工会领袖在劳资谈判之前,为了表逹自己不能让步的立场,往往会在公开的场合先放话说「如果不能逹成预设目标就立即辞职谢罪」。这种自絶退路的手法,与我们所谓的「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道理隠隠相合,往往可以让劳方在谈判时得到更好的结果。还有,谢林也指出,谈判者往往会不自觉的将注意力集中于同一焦点,这往往使得谈判更易逹成协议。他将此称为「有默契的协调」(tacit coordination),后来的谈判学者则往往称之为「无声的谈判」(silent negotiation)。比方说,他指出,二次大战时没有人使用毒气,并不是对手之间试图对彼此仁慈,而是大家意识到无论谁先使用此种大杀伤性的武器,都将导致对手也使用此武器进行大规模的报复。结果必然是大家同遭毁灭性的后果。所以,对手之间无须透过谈判(无声)就自动「有默契的」彼此不使用毒气。谢林的许多看法对美苏冷战对抗期间美国政府的思维与政策有过极大的影响。
大半生任教于哈佛大学的谢林,现为美国哈佛大学与马里兰大学(University of Maryland)的经济学荣誉退休教授(professor emeritus of econom